父亲平时不是出外考察,就是在家忙着写文章、画图,很少有时间和我们聊天。有一次父亲不知因为什么,和我们聊起来他小时候的故事,使我们至今不忘。
他讲:小时候离开家乡新登到很远的嘉兴秀州中学(那是一所出了很多名人的学校)读书。刚去不久,本地学生想欺负外来的学生,要找父亲打架。父亲说:“好吧,晚上十点,在井边见面。”到了晚上约定时间,父亲见有三个学生来到井边,就说:“我是练过气功的,我能把井里的水拍响,你们行吗?”他们不信。父亲说:“你们先试试看。”结果都不行。父亲走到井边,先蹲下,然后抬起手,向井里拍去,只听井内发出声响,接连三次,发出三声响。同学们听了感到害怕,就赶快跑了。
原来白天父亲将一个砖头系在细绳上,挂在井口边,到了晚上,别人看不到这个机关。父亲在井边蹲下时,拿住了细绳一头,然后举起来,向井内放下,井内就出声了。听了这个故事我们哈哈大笑起来。
(二)
文化大革命初期,父亲被打成了三重“特务”(美国、苏联、国民党),母亲也被打过,家里人都感到恐怖。有一次系里来人通告父亲要搬到牛棚去。当时真不知道这个牛棚是干什么的?人怎么能和牛棚并论。家人都很着急,但也没有办法。过了一段时间父亲回家了,但只是晚上在家睡,白天还要去牛棚。我问过父亲牛棚生活如何?都干什么?他说:每天要排队早请示,晚汇报,中间学毛选,交待问题。他还风趣地告诉我,有的教授吃不惯窝头,咽不下去,但又不敢浪费,只好偷偷拿在手中。在排队走回来的路上,将窝头掰碎,一块一块的扔到草地上。
过了几个月,父亲被分配到化工厂当工具管理员,早去晚归。后来听化工厂的人说:父亲由于工作认真负责,待人和蔼,还受到大家的好评。
(三)
1958~1966年是国家严重困难时期。我当时正在大学读书,而且正是长身体的时期。每月粮食定量只有28斤。有时还要支援吃得多的同学,自然更要节省点。至于吃肉是很困难的。有一次回家,正好赶上父亲从草原考察回来。他神秘的对我说:“晚上可以吃好吃的了。”我问:“是什么?”他说:“吃了再告诉你。”
晚上吃饭,果然端上来一盘肉。我很快夹了一大块肉,先闻了闻,好香啊!接着送往嘴里。感觉又软又鲜,还不腻,口感十分好。赶紧又吃了一块,才问父亲这是什么肉?他回答说:“这是在草原打的黄羊,分给我这块”。这是我第一次听说黄羊,并能吃到鲜嫩美味的黄羊肉。顿时,体会到什么是父爱。
(四)
父亲常年在外,很少在家。经常到高山、沙漠、冰川、草原、荒地去考察。就是在家,也忙着查资料、写文章、画图。家里一切都由母亲打点安排。有时母亲还能帮父亲抄写文稿。虽说母亲只有初中文化程度,但能写一手秀气的的好字,人见人夸。父亲的成就,应该说也有母亲的功劳。平时很少见到父母吵架,有一次不知何原因,母亲对着父亲大吵大闹说:“这个家我不管了,我走了”, 于是将钥匙扔到桌上,做要走的样子。我赶紧拦着母亲。只见父亲和颜悦色地说:“别那么火,息息气!你要走了,这个家怎么办?”父亲耐心的作了很多解释工作,母亲才慢慢得息了火,又把钥匙收了起来。这是我见过的父母唯一的一次吵架。
(五)
1989年六月,正是动乱高潮时期。当时父亲因病住在北京友谊医院。由家人轮流陪住。我因工作需要,临时去保定出差几天。待我回到北京时,母亲因急病已在邮电医院抢救。当我见到母亲时,已昏迷不醒,不能说话。不久,母亲仙逝,那是
父亲在医院,有时也挂念母亲,经常问母亲是否好!我们都说:“很好,放心!”父亲也就不问了。到了七月中旬医院通知父亲可以出院了,全家人十分着急,母亲去世的事情是隐瞒不住了。大家商量半天,决定只好向父亲说出实情。当我们告知母亲已经仙逝了,父亲当时就流下了眼泪,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流泪。
儿子